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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历代书道家逸事
(转载自王岳川著《书道励志故事》“附录”,东说念主民出书社2020年版)
一 汉字降生与书道创作
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,鬼夜哭。
——《淮南子·本经训》
仓颉始作书契,以代结绳。
——《说文解字》
仓颉见鸟兽之迹,体类象形而制字。
——《通鉴外纪》
仓颉,黄帝之史也。首有四目,通于神明,见鸟兽蹄迒之迹,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。初造书契,使六合义理必归文字。 ……文字既立, 天为雨粟, 鬼为夜哭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秦始天子初兼六合,丞相李斯乃损益之,奏罢分别秦文者。……皆取史籀籀文,或颇省改,所谓小篆者。或曰下杜东说念主程邈为衙吏,得罪始皇,幽系云阳十年,从狱中改籀文,少者增益,多者损减,方者使圆,圆者使方。奏之始皇,始皇善之,出为御史,使定书。或曰邈所定乃隶字也。
——卫恒 《四体书势》
八分者,秦羽东说念主上谷王次仲所作也。……章草者,汉黄门令史游所作也。 ……行书者, 后汉颍川刘德升所造也。 ……草书者, 后汉征士张伯英之所造也。
——张怀瓘《书断》
汉灵帝熹平年,诏蔡邕作《圣皇篇》。篇成,诣鸿京都府上。时方修饰鸿京都府,伯喈待诏门下,见役东说念主以垩帚成字, 心有悦焉, 归而为飞白之书。
——张怀瓘《书断》
(张)旭,苏州东说念主,嗜酒,每大醉招呼狂走乃动笔,或以头濡墨而书。既醒, 自视认为神。世号张颠。自言:始见公主担夫争说念,又闻饱读舞而得笔法意,不雅倡公孙舞剑器得其神。
—— 《新唐书•艺文传》
长史(张旭)曰:予传授笔法,得之于老舅(陆)彦远, 曰: “吾昔日学书,虽功深,奈何迹不至殊妙。后问于褚河南,曰: ‘用笔当须如印印油。’念念而不悟,后于江岛,碰见沙幽谷静,令东说念主见悦欲书。乃偶以利锋画而书之,其劲险之状,明利媚好。从兹乃悟用笔如锥画沙,使其藏锋,画乃厚重。当其用笔,常欲使其透过纸背,此功成之极矣。真草用笔,悉如画沙,点画净媚,则其说念至矣。如斯则其迹可久, 当然皆于古东说念主。但念念此理,以专想功用,故其点画不得妄动。 子其书绅。’”
——颜真卿 《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》
怀素与邬彤为昆仲,常从彤受笔法。彤曰: “张长史私谓彤曰: ‘孤蓬自振,惊沙坐飞,余自是得奇怪。’草圣尽于此矣。”颜真卿曰:“师亦有自得乎?”素曰:“吾不雅夏云多奇峰,辄常师之,其欣慰处如飞鸟出林、惊蛇入草。又遇坼壁之路,逐一当然。”真卿曰:“奈何屋漏痕?”素起, 持公手曰: “得之矣。”
——陆羽 《怀素神话》
余学草书凡十年,终未得古东说念主用笔相传之法,后因见说念上斗蛇,遂得甚妙。乃知颠、素、之各有所悟,然后至于此耳。
——文与可 《论草书》
予少时学帖,自恨未过甚当然。近刺雅州,昼卧郡阁,闻平羌江暴涨声, 想其海潮迅驶掀磕之状, 无物可寄其情, 遽起作书, 则心中之想, 尽出笔下矣。
——雷简夫 《江声帖》
耒僰说念中,不雅终年荡桨,群丁拔掉,乃觉少进,意之所到, 辄能用笔。
余寓居开元寺之怡念念堂,坐见山河,每于此中作草,似得山河之助。
——黄庭坚 《论书》
鲜于枢公早岁学书,愧未能如古东说念主,偶适野,见二东说念主挽车, 行泥淖中, 遂悟笔法。
——苏天爵 《滋溪集》
释如晓,幼不知书,年二十余以罪逃临安山中,独栖古庙十余年。深山月朗,见竹影在地,豁然有省,折桂枝画炉灰, 遂善书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三
昔东说念主学草书入神,或不雅蛇斗,或不雅夏云,得个入处,或不雅公主与担夫争说念,或不雅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。夫岂取草书成格而规规师法者!精神专一,奋苦数十年,神将相之,鬼将告之,东说念主将启之,物将发之。不奋苦而求速效,只落得少日浮夸, 老来窘隘良友。
——郑板桥 《郑板桥集》
昔宋翼常作此书(指 “状如算子”)。翼是钟繇弟子,繇乃叱之。翼三年不敢见繇,即潜心改迹,每作一波,常三过折笔, 每作一丝, 常隐锋而为之……
——王羲之 《题卫夫东说念主 〈笔阵图〉 后》
庾征西翼书,少时与右军皆名。右军后进,庾犹不忿。在荆州与都下书云: “赤子辈乃贱家鸡,爱野鹜,皆学逸少书。 须吾还, 当比之。”
——王僧虔 《论书》
羲之书,在始未有奇殊,不堪庾翼、郗愔,迨其末年,乃造其极。尝以章草答庾亮,亮以示翼,翼叹服,因与羲之书云: “吾昔有伯英章草书十纸,过江一火失,常痛妙迹永绝, 忽见足下答家兄书, 焕若神明, 顿还旧不雅。”
——虞龢 《论书表》
谢安善书,不重子敬。每作好书,必谓被赏,安辄题后答之。
——虞龢 《论书表》
谢公 (安) 问王子敬: “君书奈何君家尊?”答曰:“固当不同。”公曰: ‘外东说念主论殊不尔。”王曰: “外东说念主那得知!”
——刘义庆 《世说新语•品藻》
子敬年十五六时,常白逸少云: “古之章草,未能宏逸,颇异诸体,今穷伪略之理,极草纵之致,不若藁行之间, 于往法固殊, 大东说念主宜改体。”逸少笑而不答。
——张怀瓘 《书估》
……王褒入关,贵游等翕然并学褒书。(赵)文渊之书,遂被遐弃。文渊惭恨,形于言色。后知好尚难返,亦改习褒书,然竟无所成,转被讥议,谓之“生拉硬扯”焉。
—— 《北史•儒林•赵文渊传》
张融善草书,常自好意思其能。皆高帝曰: “卿书殊有骨力,但恨无二王法。”答曰:“非恨臣无二王法,亦恨二王无臣法。”在皆梁之际, 工书者殆无以过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太宗以书师虞世南,然尝戈脚不工,偶作“戬”字,遂空其 “戈”,令世南书之,以示魏征。曰: “今不雅圣作,惟戬字戈法传神。”太宗叹其高于藻识。
—— 《宣和书谱》
李阳冰善小篆,自言:“斯翁之后,直至小生。曹喜、蔡邕不足言也。”
——李肇 《唐国史补》
亚栖,洛阳东说念主,尝对御草书,两赐紫袍。自云:“凡书, 通即变, 若法则不变, 号为奴书。”
——刘有定 《衍极》注
文彦博善书。黄山谷尝谓之曰:“公书极似苏灵芝。”公曰: “灵芝墨猪耳。”盖不肯与灵芝相侪也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东坡作书,于卷后尾数尺,曰: “以待五百年后东说念主作跋。”其高标自许如斯。
——董其昌 《画禅室短文》
东坡尝与山谷论书。东坡曰: “鲁直近字虽清劲,而笔势有时太瘦,几如树梢挂蛇。”山谷日:“公之字固不敢轻议, 然间觉褊浅, 亦甚似石压虾蟆。”二公大笑。
——曾敏行 《独醒杂志》
余学草书三十余年,初以周越为师,故二十年旺盛俗气不脱。晚得苏才翁子好意思书不雅之,乃得古东说念编缉意。其后又得张长史、 僧怀素、 高闲墨迹, 乃窥笔法之妙。
——黄庭坚 《山谷题跋》
吾书小字行书,有如大字。唯家藏真货跋尾,间或有之,不以与求书者。心既贮之,疏漏落笔,皆安妥然,备其高古。壮岁未能立家,东说念主谓吾书为集古字,盖取诸所长,总而成之。既老始自成婚, 东说念方针之,不知以何为祖也。
海岳以书学博士召对,上问本朝以书名世者凡数东说念主,海岳各以其东说念主对,曰:“蔡京不得笔,蔡卞得笔而乏逸韵,蔡襄勒字,沈辽排字,黄庭坚描字,苏轼画字。”上复问:“卿书怎样?”对曰: “臣书刷字。”
——米芾 《海岳名言》
乾嘉之间,都下言书皆推翁(方纲)刘(墉)两家。戈仙舟学士,覃谿之婿,而石庵门东说念主也,尝质石庵书诣于覃谿。覃谿曰: “问汝师那一笔是古东说念主。”学士以告石庵。石庵曰: “我自成我书耳。 问汝岳翁那一笔是我方。”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(曹)操因问曰:“闻夫东说念主(蔡文姬)家先多故籍,犹能忆识之不?”文姬曰:“昔一火父赐书四千许卷,流离涂炭,罔有存者。今所诵忆,裁四百余篇耳。”操曰:“今当使十吏就夫东说念主写之。”文姬曰:“妾闻男女之别,礼不亲授。乞给纸笔, 真草唯命。”于是缮书送之, 文无遗误。
—— 《后汉书 •列女传》
班超与母随至洛阳,家贫,为官佣书以赡养,久忙活,常辍业,投笔叹曰:“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建功异地以取封侯, 安能久事笔研间乎?”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
大历中,东都天津桥有乞儿,无两手,以右足夹笔,写经乞钱。欲书时,先再三掷笔高尺余,未曾失意。书亦官楷, 手简不如也。
——段成式 《酉阳杂俎》
王绍宗少贫狭,嗜学,工草隶,客居僧坊,写书取佣自给,凡三十年。佣足给一月即止,不取赢。尝谓所亲曰:“自恨弗成独特功,褚虽已过,陆犹未及。”又尝与东说念主书曰:“鄙夫书翰无功者,特由水墨之积习耳,当悉心率意虚神
静念念以取之。吴中陆医生常以余比虞君,以不临写故也。闻虞被中画腹,与余正同。”虞即世南也,则其猖獗可想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允明生而枝指,故自号枝山,又号枝指生,五岁作径尺字,九岁能诗,稍长,博览群集,文章有奇气,当筵疾书, 念念若涌泉。
—— 《明史•文苑二》
王穉登,字伯穀,长洲东说念主。四岁能属对,六岁善擘窠大字, 十岁能诗, 长益骏发有著明。
—— 《明史•文苑四》
李世屿,顺德东说念主,二岁不言,善书大字,如白沙先生体。四岁时,贵阳马御史文卿按广东,召之见,抱膝上令写,手甚小,持甚固,作字如碗口大,挥洒甚疾。盖神童也。
神童某,正宗间东说念主,能书大字,起送至京,朝廷戏与丈余红罗,使直书一字。童凝神久之,铺地以径直竖如罗长,此后左侧注以一丝,遂成“卜”字,东说念主皆骇焉,六合传之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太宗尝谓侍中魏征曰:“虞世南身后,无东说念主不错论书。”征曰: “褚遂良动笔强盛,甚得王逸少体。”太宗即日召以侍书。
——《旧唐书》
太宗朝,有王著学右羽檄,深得其法,侍书翰林。帝听政之余,戒备笔札,数遣内侍侍书文著,著每认为未善。太宗益刻意临学,又以问著,对如初。或询其意,著曰: “书固佳矣,若遽称善,恐帝不复宅心。”其后,帝笔法精绝, 超过前古, 世认为由著之规益也。
——王之 《渑水燕谈录》
李瑞清幼喜临池,然弗成为朝殿书,性痴绝,年二十余犹憨若婴孩,未尝一东说念主离寝门,独与衡阳曾农髯为昆仲交。光绪甲午同赴京师,逐日晨起,农髯则令梅庵习大卷,然不足三行,即伸欠欲睡,强之则跣足登床为赤子舞矣。其书朝颜而暮褚,或左欧而右虞,一卷未终,或为武梁祠画,又或浓墨书籀文数字。其仆曰:“主东说念主盖为百衲体,以籀文告‘臣闻臣对’,而以汉魏六朝唐宋各家体书其余,当得状元。”一坐无不大笑。至乙未试期近,其父自云南以书至,梅庵始颛取钱南园书习之,然竟日神采惨淡,面无活气。所号南园书者,饿鹰饥犬,错落满纸,夏榜眼午诒之曰:“螃蟹书”。当是常常熟翁师父喜南园书,且高言汉学,梅庵策中多公羊家言,又能螃蟹其书,遂置二甲前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
(李煜)善书,作颤笔樛曲之状,强盛如寒松霜竹,谓之 “金错刀”。作大书,不事笔,卷帛书之, 皆能如意, 世谓 “撮襟书”。
——陶谷 《清异录》
时军东说念主于丹徒盗发晋郗昙墓,大获晋右军将军王羲之书及诸名贤古迹。事觉,其书并没于官, 藏于秘府。
—— 《南史 •陈文帝诸子传》
陈曼生鸿寿工分隶行草,尝官宜兴,用时大彬法自制砂壶百枚,各题铭款,东说念主称之曰 “曼壶”。善事者不吝以重金购之,盖不惟爱其式之精,亦爱其书之雅也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徐柳臣念念庄, 工书。 当说念光时欧底赵面之字风靡一时,其初由于外官贺禀贺启皆骈丽绝工,各蓄善书少年一二十辈,所谓欧底赵面者,大都华实挺秀,十数东说念主如出一手,每有长函则离异缮写,刻许便就,合之不知为众东说念主所书也。即草拟亦引红格,预扣字数,方易分缮。其尤精者,虽奏摺亦可直写,无须衬格,且立而写之,不必坐也,既而翰苑中东说念主亦争相摹习,而柳臣尤为此中能手,馆选后留都供职,与何子贞辈游,学益进。盖柳臣之书,不仅拘拘于欧底赵面一齐,初本以善写柳帖名,通籍后又参以右军、襄阳各体,而照葫芦画瓢,运之以神,久之遂自出一家,都东说念主士目为徐派书道。湘乡曾文正公亦倾倒不置,至欲其子纪泽专习徐派, 于是柳臣书名乃大著于世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(羲之)尝诣一门生家,设佳馔供亿甚盛,感之,欲以书相报;见有一新棐床几,至滑净,乃书之,草、正相半。门生送王归郡,还家,其父已刮尽,生失书,惊懊累日。
羲之为会稽,子敬七八岁学书, 羲之以后掣其笔不脱, 叹曰: “此儿书, 后当有大名。”
——虞龢《论书表》
羲之尝书祭北郊祝版。成帝时祀北郊,更祝版,工东说念主削之, 羲之笔言不虚发, 其力之精到若此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献之少时学书,逸少从后取其笔而不可,知其长大必能名世。仆认为知书不在于笔牢,浩然听笔之所之,而不失标准,乃为得之。然逸少是以重其不可取者,独以其小犬子宅心精至,猝然掩之,而意未曾不在笔。否则,则是六合有劲者, 莫弗成书也。
——苏轼 《论书》
二 书道学习与性命感悟
昔秦丞相斯见周穆王书,七日兴叹,患其无骨。蔡尚书邕入鸿都不雅碣, 十旬不返, 嗟其出群。
——卫铄 《笔阵图》
予少学卫夫东说念主,将谓大能,及渡江北游名山,见李斯、曹喜等书,又之许下,见钟繇、梁鹄书,又之洛下,见蔡邕《石经》三体书,又于从兄洽处,见张昶《华岳碑》,始知学卫夫东说念主书徒费年月耳。遂改本师,仍于众碑学习焉。
——王羲之 《题卫夫东说念主 〈笔阵图〉后》
蔡中郎邕初入嵩山学书, 于石室中得素书,八角垂芒,写史籀、李斯 《用笔势》。读诵三年,遂通其理。尝居一室不寐,恍然见一客,厥状甚异,授以 《九势》,遂造八分。
路温舒长君,父为里监门,使温舒牧羊,温舒取泽中蒲, 截认为牒, 编用写书, 稍习善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王羲之善小篆、隶、行、草、八分、飞白。七岁能书,年12,于父旷枕中见卫夫东说念主所传蔡邕笔法,窃而读之,书遂猛进。卫夫东说念方针之,流涕曰:“此子必蔽吾书名。”羲之后学李斯、曹喜书,蔡邕《石经》、梁鹄八分、钟繇等书,张昶《华山碑》,始知学卫夫东说念主徒费日月。又言自于山谷中, 临学钟氏及张共正书、草书二十余年,竹叶、树皮、山石之上及版木等,不可知数,至于素纸、笺縠、藤柴、反回信之。
——郑杓 《衍极》刘有定注
告汝子散:吾察汝书性过东说念主,仍未闲章程。父不亲教,自古有之。……今书 《乐毅论》一册及 《笔势论》一篇,贻尔藏之,勿播于外,缄之秘之,不可奉告诸友。……此之笔论,可谓家宝家珍,学而秘之,世有名誉。……初成之时,同学张伯英欲求见之,吾诈云失矣,盖自秘之甚,不苟传也。
——王羲之 《笔势论十二章•序》
陈释智永,右军七世孙,徽之之后也。与兄孝宾俱舍家入说念,俗号永禅师。常居永欣寺阁上临书,业成方下。所退笔头,置大竹簏,簏受一石余,而五簏皆满,凡三十年。于阁上临得真草千文八百余本,浙东诸寺各施一册。东说念主来觅书及请题额者如市,所居户限为之穿穴,乃用铁叶裹之, 东说念主谓之 “铁门限”。 又取笔头瘗之, 号为 “退笔冢”, 自制铭志。
省心素,字藏真,幼而事佛。……经禅之暇,颇好笔翰……勤勉甚勤,弃笔堆积,埋于山下,号曰“笔冢”。性疏放跌宕不羁,嗜酒,凡一日九醉,时东说念主因目其书为醉僧书。每酒酣兴发,遇寺壁、里墙、衣服、器皿,靡不书之。尝自叙云:醉来惬心两三行,醒后却书书不得。又云:东说念主东说念主来问此中妙,怀素自云初不知。……居零陵时,贫无纸可书,乃种芭蕉万余株,以蕉叶供挥洒,名其庵曰:绿天。书不足,乃漆一盘书之。又漆一方板。书至再三,盘、板皆穿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三
(颜惟贞)少孤,育舅殷仲容氏,蒙教笔法。家贫无纸笔,与兄以黄土扫壁,木石画而习之。故特以草、隶擅名。
——颜真卿 《颜惟贞碑铭》
韩忠献琦少年贫时,学书无纸,庄门前有大石,就其上学字,晚即涤去。遇烈日及小雨,张敝繖自蔽,率认为常。
欧阳文忠修四岁而孤,母郑诲之学,家贫,至以荻画地学书。好古嗜学,凡周汉以降金石遗文、断编残简,掇合异同, 谓之 《集古录》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所藏晋唐真货,无日不展于几上,手不释笔临学之。 夜必收于小箧, 置枕边乃眠。
——米友仁跋 《米芾•临右军四帖》
张芝临池学书,池水尽墨。钟丞相入抱犊山十年,木石尽黑。 赵子昂国公十年不下楼。巎子山平章逐日坐衙罢,写一千字才进膳。唐太宗天子简板立时字,夜半起把烛学 《兰亭记》。大字须藏间架,古东说念主以帚濡水,学书于砌, 或书于几, 几石皆陷。
——解缙 《春雨杂述•学书道》
桓玄有趣字画,每宴会辄出法书示客东说念主。客有食寒具者,仍以手捉,书大点污,玄惘然,片晌,自后每出法书辄令客洗手,兼除寒具。尤爱羲之父子书,弗成释手,乃选缣素及纸书正、行之尤好意思者,各为一帙,置附近以玩之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(欧阳询)尝行见索靖所书碑,不雅之,去数里返回,及疲乃希坐, 至宿其旁, 三日乃得去。
——朱长文 《续书断》
绛州有篆字与古不同,颇为怪异。李阳冰见之,寝卧其下,数日弗成去。验其书是初唐,不载书者名姓。碑有“碧落”二字, 时东说念主谓之 《碧落碑》
——李肇 《国史补》
余始得李邕书,不甚好之。然疑邕以书自名,必有深趣。及看之久。遂为他书少及者。得之最晚,好之尤笃。譬犹结交, 甚始也难, 则其合也必久。
——欧阳修 《试笔》
坡翁学书,尝将古东说念主字帖悬诸壁间,不雅其动作动静,心摹手追,得其莽撞。此中有东说念主,有我,所谓学不纯师也。
——董其昌 《画禅室短文》
赵、李族寒,素贫俭。每朔望谒告出,质衣取半千钱,步入相国寺,市碑文、果实归,相对展玩咀嚼,自谓葛天氏之民也。……后或见古今名东说念主字画、三代奇器,亦复脱衣市易。……每获一书,即同共校勘,整集籤题。得字画、彝鼎,亦摩玩舒卷,指摘疵病,夜尽一烛为率。故能纸札精微,字画竣工,冠诸收书家。余性偶强记,每饭罢,坐回归堂烹茶,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,以中否角输赢,为饮茶先后。中即碰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。宁肯总是乡矣,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。
——李清照 《赵明诚•金石录•后序》
旧说羲之罢会稽,住蕺山下,一老太婆捉十许只角竹扇出市,王聊问一枚几钱?云值二十许。右军取笔书扇,扇为五字,妪大怅惋云:“举家朝餐,惟仰于此,何乃书坏?”王曰:“但言王右羽檄字,索一百。”入市,市东说念主竞市去。妪复以十数扇来请书, 王笑不答。
有一善事幼年,故作精白纱裓,着诣子敬。子敬便书之,正、草诸体悉备,两袖及褾略周。幼年觉王附近有凌夺之色,制裓而走。附近果逐之,及门外,搏斗分裂,少年才得一袖耳。
——虞龢《论书表》
(张)旭释褐为苏州常熟尉,上后旬日,有老父过状判,去不数日复至,乃怒而责曰: “敢以闲事屡扰公门。”老父曰: “某实岂论事,但靓少公字迹奇妙,贵为箧笥之珍耳。”长史异之,因诘其何得爱书。答曰: “先父爱书,兼有文章。”长史取视之,信六合工书者也。自是备得笔法之妙。
——张固 《幽闲饱读舞》
六代遗笺今尚存,石匠塑匠也知门;(魏碑刀法即其笔法。今河南刻工下手即如魏碑,故伪石遂众。余藏有唐高宗辛未伊州塑匠马振远书天辅导经,章程俨然。)唐朝院手原流远, 可惜规规章一尊。
——马叙伦 《石屋余沈•论书绝句》
张弼草书名一生, 自号东海,东海之名,流播外裔。……守南安时, 各郡收兵议赏, 武夫悍卒乃惟愿得弼墨妙。而过客亦每每以是罢诛求焉。岁以笔札佐郡费类此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
子贞历充福建、贵州、广东乡试正副考官,提督四川学政,所至仪勤俭朴,屏绝供将,舟本次顿,不废笔砚,通盘州县仕宦及缙绅之求书者,随到随遣,酒酣兴至,一日可尽百余联,无懈笔,无倦容。行馆侍者,或不肯得赏金而愿得书者,公亦笑而予之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三 历代名帖名碑之侥幸
一火高祖丞相导,亦甚有楷法,以师钟、卫,好爱无厌,丧乱难过,犹以钟繇《尚书宣示帖》藏衣带中。过江后,在右军处,右军借王敬仁,敬仁死,其母见修平生所爱,遂以入棺。
——王僧虔 《论书》
梁武帝教诸王书,令殷铁石于大王书中拓一千字不重者。每字片纸,杂碎无序。帝召周兴嗣曰:“卿有才念念,为我韵之。”周兴嗣一夕编缀上进, 鬓发皆白。
——李绰 《尚书故实》
《兰亭》者,晋右将军会稽内史琅琊王羲之字逸少所书诗序也。右军蝉联好意思胄,萧散名贤,雅好山水,尤善草隶。以晋穆帝永和九年暮春三月三日,宦游山阴,与太原孙统承公、孙绰兴公、广汉王彬之说念生、陈郡谢安安石、高平郗昙重熙、太原王蕴叔仁、释支遁说念林并逸少子凝、徽、操之等四十有一东说念主,修祓禊之礼。挥毫制序,兴乐而书,用蚕茧纸、鼠须笔,遒媚劲健,旷世更无。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,有重者皆构别体。就中“之”字最多,乃有二十许个,变转悉异,遂无同者。其时乃有神助。及醒后,他日更书数十百本,无如祓禊所书之者。右军亦自珍重宝重,此书留付子孙传掌。至七世孙智永,永即右军第五子徽之之后,安西成王谘议彦祖之孙,庐陵王胄昱(1)之子,陈郡谢少卿以外孙也。与兄孝宾俱舍家入说念,俗号永禅师。禅师克嗣良裘,精勤此艺。尝居永欣寺阁上临书,所退笔头,置之于大竹簏,簏受一石余,而五簏皆满。凡三十年,于阁上临得真草千文好者八百余本,浙东诸寺各施一册。今有存者,犹直钱数万。孝宾更名惠欣,昆仲初削发落发时,住会稽嘉祥寺,寺即右军旧宅也。后以每年拜墓便近,因移此寺。自右军之坟及右军叔荟以下茔域,并置山阴县西南三十一里兰渚山下。梁武帝以欣、永二东说念主皆能崇于佛教,故号所住之寺为永欣寺,事见《会稽志》。其临书之阁,至今尚在。禅师年近百岁乃终,其遗书并付弟子辨才。辨才俗姓袁氏,梁司空昂玄孙。辨才博学工文,文房四艺,皆得其妙。每临禅师之书,传神乱本。辨才尝于所寝当家梁上,凿其暗槛,以贮《兰亭》,保惜贵重,甚于禅师在日。
——何延之《兰亭记》
太宗遂诏见翼,翼奏曰:“若在公使,义无得理。臣请擅自诣彼,须得二王杂帖三数通。”太宗依给。翼遂改冠微服,至洛阳,随商东说念主船下,至于越州。又衣黄衫极宽长,崎岖得山东书生之体。日暮入寺,巡廊以不雅壁画。过辨才院,止于门前。辨才遥见翼,乃问曰:“何处施主?”翼乃就前礼拜云:“弟子是北东说念主,将一丝蚕种来卖。历寺纵不雅,幸遇禅师。”寒温既毕,语意便合。因延入房内,即共围棋抚琴,投壶持槊,谈说文史,意甚相得。乃曰:“白头如新,倾盖若旧,今后无形迹也。”便留夜宿,设缸面药酒茶果等。江东云缸面,犹河北称瓮头,谓初熟酒也。酣乐之后,请各赋诗。……翼曰:“弟子先门皆传二王楷书道,弟子又幼来耽玩,今亦少见帖自随。”辨才欢然曰:“明日来,可把此看。”翼按期而往,出其书以示辨才。辨才熟详之曰:“是即是矣,然未佳善。贫说念有一真货,颇亦殊常。”翼曰:“何帖?”辨才曰:“《兰亭》。”翼佯笑曰:“数经乱离,真货岂在?必是响拓伪作耳。”辨才曰:“禅师在日保惜,临一火之日,亲付于吾,付授有绪,那得杂沓?可明日来看。”及翼到,师自于屋梁上槛内出之。翼见讫,故驳瑕指类曰:“果是响拓书也。”纷竞不定,自示翼之后,更不复安于梁槛上,并萧翼二王诸帖并借,留置于几案之间。辨才时年八十余,逐日于窗下临学数遍,其老而笃好也如斯。自是翼生意既数,童弟等无复狐疑。
——何延之《兰亭记》
后辨才出赴于灵汜桥南严迁家斋,翼遂私来房前,谓弟子曰:“翼遗帛子在床上。”孺子即为开门,翼遂于案上获取《兰亭》及御府二王书帖,便赴永安驿,告驿长凌愬曰:“我是御史,奉敕来此,有墨敕,可报汝都督皆善行。”善行即窦建德之妹婿,在伪夏之时为右仆射,以用吾黄门庐江节公及隋黄门侍郎裴矩之策,举国归降我唐,由此不失贵仕,遥授上柱国,金印绂绶,封真定县公。于是善行闻之,驰来考查。萧翼因宣示敕旨,具告所由。善行走使东说念主召辨才,辨才仍在严迁家未还寺,遽见追呼,不知是以。又落幕直云:“侍御须见。”及师来见御史,乃是房中萧生也。萧翼报云:“奉敕前来取《兰亭》,《兰亭》今得矣,故唤师来取别。”辨才闻语,身便绝倒,良久始苏。翼便驰驿而发。至都,奏御。太宗大悦。……数日后,仍赐物三千段,谷二千石,便敕越州支给。辨才不敢将之己用,拓荒三层浮屠,塔甚精丽,至今犹存。老衲因惊险患重,弗成强饭,唯啜粥,岁余乃卒。
——何延之《兰亭记》
帝命供奉拓书东说念主赵模、韩说念政、冯承素、诸葛贞等四东说念主各拓数本,以赐皇太子诸王近臣。贞不雅二十三年,圣躬不豫,幸玉华宫含风殿。临崩,谓高宗曰:“吾欲从汝求一物,汝诚孝也,岂能违吾心耶,汝意怎样?”高宗呜咽流涕,引耳而听制命。太宗曰:“吾所欲得《兰亭》,可与我将去。”及弓剑不遗,同轨毕至,随仙驾入玄宫矣。今赵模等所拓,在者,一册尚直钱数万也。东说念主间本亦珍重,代之张含韵,难可再见。
——何延之《兰亭记》
近日有钟尚书绍京,亦为善事,不吝大费,歇业求书,计用数百万钱,惟市得右军行书五纸,弗成致真书一字。
——张怀瓘 《书估》
王羲之 《告誓文》,今之所传,即其藁本,不具年月日朔,其真本维永和十年三月癸卯九月辛亥,而书亦真。开元初,润州江宁县瓦棺寺修讲堂,匠东说念主于鸱吻内竹筒中得之,与一梵衲。至八年,县丞李延业求得,上岐王,王以献上,留内不出。或云,其后却借岐王。十二年,王家火灾, 典籍悉为灰烬, 此书亦见焚矣。
—— 《国史异篡》 (唐无名氏撰)
献之尝与简文帝十纸,题临了云:“下官此书甚和洽,愿聊存之。”此书为桓玄所宝。玄有趣二王,弗成释手,乃选缣素及纸书正、行之尤好意思者,各为一帙,常置附近。及南奔,虽甚难过,犹以自随。将败,并投于江。……魏师袭荆州,城陷,元帝将降,甚夜乃聚古今典籍十四万卷并大小二王古迹, 遣后阁舍东说念主高善宝焚之,吴越宝剑,并将斫柱。乃叹曰: “萧世诚遂至于此,文武之说念,整夜穷乎。”历代秘室,并为煨烬矣。周将于谨、普六茹忠等捃拾获逸凡四千卷,将归长安。伟业末,炀帝幸江都,秘府典籍,多将从行,中说念船没,泰半沦弃, 其间得存, 所余无几。
——张怀瓘 《二王等书录》
帝入东阁竹殿,命舍东说念主高善宝焚古今典籍十四万卷,将自赴火,宫东说念主附近共止之。又以宝剑斫柱令折,叹日:“文武之说念,整夜尽矣!”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。
——司马光《资治通鉴》(卷165)
乃景之平,扫数画书皆载入江陵。为西魏将于谨所陷,元帝将降,乃聚名画书及典籍二十四万卷,遣舍东说念主高善宝焚之,帝欲投火俱焚,宫嫔牵衣得免。吴越宝剑,并将柱,乃叹日:“萧世诚遂至于此,文武之说念,整夜穷矣!”于谨等于煨烬之中,收其字画四千轴,归于长安。
——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(卷一)
长安神龙之际,太祥瑞乐公主奏借出外拓, 《乐毅论》因此遂失场地。
——韦述 《叙书录》
米芾诙谲好奇,在真州尝谒蔡太保攸于舟中,攸出所藏右军《王略帖》示之,芾齰舌,求以他画换易。攸意认为难。芾曰: “公若不见从,某不复生,即投此江死矣。”因呼吁, 据船舷欲坠。 攸遽与之。
——叶梦得 《石林燕语》
(赵孟坚)尝江行覆舟,入水濒死,犹手之高出水面不置,曰:“吾性命可弃也,而此不可弃。”其见保惜如斯。
—— (明)苏伯衡题 《定武兰亭》落水本
《爨龙颜碑》在云南陆凉, 明周弘祖 《古今书刻》、《大明一统志•曲靖军民府》有载。清说念光初阮元为云贵总督,访碑见之,绍介而著显于世,并建亭以护之。阮元题跋刻于原碑末二行之下,后又有邱均念念、构佩均跋刻于原碑上。
——据方若 《校碑短文》、 张彦生 《善本碑本录》撰
余既性嗜北碑,故摹仿甚勤,而购藏亦富。化篆分入楷,遂尔无种不妙,无妙不臻。然遒厚精古,未有可并排“黑女”者。每一临写,必回腕高悬,通身力到,方能成字,约不足半,汗浃衣襦矣。因念念古东说念主作字,未必如斯痛楚,直是腕力笔锋天生当然。我从一二千年后,再驽骀以蹑骐骥, 虽十驾为蓦然耳。然弗成自完毕。
——何绍基跋 《张玄墓志铭》
秦震,临邑东说念主,性智慧,不待学而能书。尝入水得古碑, 以手摩之, 出而书录, 不遗一字。
章子厚惇与苏轼游南山, 抵仙游潭, 潭下临绝壁万仞,横木其上。惇揖轼书壁,轼惧不敢书。惇平步过之,垂索挽树,摄衣而下, 以漆墨大书石壁, 曰: “苏轼章惇来。”既还, 神彩不动。
江荔田珏,徽州东说念主,能擘窠书,精于刻石,住黄山数十年,号天都山东说念主。常于山中峭壁令采炭东说念主缒己下临万丈,于崖壁上刻当家大字,或曰 “荔田念书处”,或曰“荔田弹琴处”, 不一而足。
冯鱼山敏昌,生平遍游五岳,皆造巅题其崖壁。翁覃谿学士尝登岱至绝险处,竹兜中见“飞流巨石”上擘窠镌“冯敏昌来”。 而华山苍龙岭高五百丈, 隆脊径滑窄进击足,行者必援铁索以上。冯乃大书“苍龙岭”字于石,字径三尺许,旁识岁月,又手拓其“索铁住”,文云: “崇桢四年三月惜薪司大监府官韩国安施造。”其心计闲适如斯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宋太宗以文治,诏有捐善贾购法书,聚之御府,甚者或赏以官。时五代丧乱之余,视存者百一,古迹洒落,帝甚悯焉。淳化中,诏翰林侍书王著,以所购书,由三代至唐,厘为十卷,摹刻秘阁。题曰上石,其寔木也。赐宗宝、大臣东说念主一册,遇大臣进二府輙墨本赐焉。后乃止不赐,故世尤贵之。黄太史曰:禁中板刻古帖,皆作歙州贡墨墨本赐群臣。今都不费钱万二千,便可购得。元祐中,亲贤宅借极墨百本,分遗官僚。用潘谷墨,明后多余,而不甚黟黑;又多墨横裂纹,士医生或弗成尽别。由此不雅之,刻同而墨殊, 亦有以也。
自太宗刻此帖,转相传刻,遂遍六合。有二王府帖、大不雅太清楼帖、绍兴监帖、淳熙修内史帖、临江戏鱼堂帖、利州帖、黔江帖,卷帙悉同。又有庆历长沙刘丞相私第帖、碑工帖、尚书郎潘师旦绛州帖、绛公库帖,稍加损益,卷帙亦异。其他琐琐者又数十家,不可悉记。而长沙、绛州最著名,要皆本此帖。书道之不丧, 此帖之泽也。
——赵孟頫 《松雪斋文集》
四 书道好意思学与性命个性
郗太傅(太尉郗鉴)在京口,遣门生与王丞相书,求东床。丞相语郗信:“君往东厢,随性选之。”门生归白郗曰: “王家诸郎亦皆可嘉,闻来觅婿,咸自矜持,唯惟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,如不闻。”郗公云: “正此好!”访之, 乃是逸少, 因嫁女与焉。
—— 《世说新语•雅量》
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治城,谢清闲远想,有高世之志。王谓谢曰:“夏禹勤王,昆玉重茧;文王旰食,日不暇给。今四郊多垒,宜东说念主东说念主自效;而虚谈废务,浮文妨要,恐非现时所宜。”谢答曰:“秦任商鞅,二世而一火,岂清言致患邪?”
—— 《世说新语•说话》
羲之性好鹅。山阴昙禳村有一羽士,养好鹅十馀,右军清旦乘小艇故往,意大愿乐,乃告求市易,羽士不与,百方譬说弗成深。羽士乃言性好《说念》、《德》,久欲写河上公《老子》,缣素早办,而无东说念主能书,府君若能自屈,书《说念》、《德》经各两章,便合群以奉。羲之便住半日,为写毕, 笼鹅而归。
——虞龢 《论书表》
(羊)欣时年十二,时王献之为吴兴太守,甚知爱之。献之尝夏月入县,欣著新绢裙昼寝,献之书裙数幅而去。欣竹帛工,因此弥善。……欣素好黄老,常手自书章,有病抵抗药,饮苻水良友。欣书既得王法,故时东说念主云:“买王得羊,不失所望。”今大令书中风神怯而瘦者, 每每是羊也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会稽王世子元显每使(羊欣)书扇,常不除名。元显怒,乃认为其后军府舍东说念主。此职本寒东说念主,欣意貌泰然,不以高卑见色, 论者称焉。
—— 《南史•羊欣传》
皆高帝尝与王僧虔赌书,毕,帝曰:“谁为第一?”僧虔对曰: “臣书东说念主臣中第一,陛下书帝中第一。”帝笑曰:“卿可谓善自谋矣。”
—— 《南史》
李邕重义爱士,为文长于碑颂,而复多自书,东说念主奉金帛以请,前后所受巨万计。然能拯孤恤穷,家无厚积,东说念主亦不认为咎也。
——朱长文 《续书断》
穆宗时,以夏州秘书入奏。帝曰:“朕尝于佛庙见卿字迹,念念之久矣。”即拜右拾获侍书学士。帝问公权用笔法,对曰: “心正则笔正,乃可为法。”帝致容,悟其以笔谏也。
——朱长文 《续书断》
柳公权志耽书学,弗成治生,为勋戚家碑版,问遗岁时矩万, 多为主藏所窃,唯笔砚丹青, 自扃鐍之。
——马宗霍 《书林纪事》卷二
延祐间,兴圣官成。阉东说念主李丞相邦宁传奉太后懿旨,命赵集贤孟頫书额。对曰: “凡禁匾皆李雪庵所书,公宜奏闻。”既而,命李、赵偕至雪庵处。雪庵曰: “子昂何不书,而以属吾耶?”李因具言之,雪庵遂不固辞。前辈推让之风, 岂后东说念主所可企哉!
——陶宗仪 《辍耕录》
一日,有二白莲说念者造门求字。门子报曰: “两居士在门前求见相公。”松雪怒曰: “甚么居士?香山居士、东坡居士耶?个样茹素食的风头巾,甚么也称居士?”管夫东说念主闻之, 自内而出曰: “相公不要恁地轻浮,有钱买得物事吃。”松雪犹愀然不乐。少顷,两说念者入,谒罢,袖携出钞十锭曰: “送相公作润笔之资,有庵记,是年磨真金不怕火所作,求相公书。”松雪呼吁曰: “将茶来与居士吃。”即欢娱逾时而去。盖松雪公入周朝后,田产颇废,家事甚贫,是以每每有东说念主送礼钱米肴核, 必作字答东说念主, 东说念主以是多得书, 然亦未尝以他事求钱耳。
——孔皆 《至正派记》卷一
有以字画求文公徽仲马虎者,虽赝物必称真货。东说念主问故,公曰: “凡买字画者,多有馀之家,此东说念主贫而卖物, 必待此举火。我一言沮之, 则其家受困矣。”
——金埴 《不下带编》
子敬年十五六时,常白逸少云:“古之章草,未能宏逸,颇异诸体,今穷伪略之理,极草纵之致,不若藁行之间,于往法固殊,大东说念主宜改体。”逸少笑而不答。乃其业成之后,神能独超,天姿特秀,流便肤浅,志在赞誉,峻险奥秘,起自此子。然时有败累,不顾疵瑕,故减于右军行书之价。可谓子为神骏,父得灵和。父子真行,因为百代之楷法。
——张怀瓘《书估》
子敬五六岁时学书,右军潜于后掣其笔不脱,乃叹曰:“此儿当有大名。”遂书《乐毅论》与之,学竟,能极小真书,可谓穷微入圣,筋骨紧密,不减于父。如大字则直而少态,岂可同庚。唯行、草之间;逸气过也。及论诸体,多劣于右军。一言以蔽之,季、孟差耳。
梁武帝云:小王则若惊风拔树,鼎力移山,其欲效之,立见僵仆,可知而不可得也。
——张怀瓘《书断》
迩来率府长史张旭,卓然孤苦孤身一人,声被寰中,意料之奇,弗成不全其古制,就王之内弥更减省,或有百字五十字,字所未形,雄逸方法,是为天纵。又乘兴之后,方肆其笔,或施于壁,或札于屏,则群象自形,有若漂荡,议者认为张公亦小王之再出也。旭常云:“或问书道之妙,何得皆古东说念主?曰妙在援笔,令其圆畅,无使拘挛;其次识法,须口授手授,勿使无度,所谓笔法也;其次在叮咛,不慢不越,巧使合宜;其次变通适怀,纵合章程;其次纸笔精佳。五者备矣,然后能皆古东说念主。”
——蔡希综《法书论》
曰:“敢问长史神用援笔之理,可得闻乎?"长史曰:“予传授笔法,得之于老舅彦远曰:‘吾昔曰学书,虽功深,奈何迹不至殊妙。后问于褚河南,曰:‘用笔当须如印印油。’念念而不悟,后于江岛,碰见沙幽谷静,令东说念主见悦欲书。乃偶以利锋画而书之,其劲险之状,明利媚好。从兹乃悟用笔如锥画沙,使其藏锋,画乃厚重。当其用笔,常欲使其透过纸背,此功成之极矣。真草用笔,悉如画沙,点画净媚,则其说念至矣。如斯则其迹可久,当然皆于古东说念主。但念念此理,以专想功用,故其点画不得妄动。子其书绅。”
——颜真卿《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》
怀素与邬彤为昆仲,常从彤受笔法。彤曰:“张长史私谓彤曰:‘孤蓬自振,惊沙坐飞,余自是得奇怪。’草圣尽于此矣。”颜真卿曰:“师亦有自得乎?”素曰:“吾不雅夏云多奇峰,辄常师之,其欣慰处如飞鸟出林、惊蛇入草。又遇坼壁之路,逐一当然。”真卿曰:“奈何屋漏痕?”素起,持公手曰:“得之矣。”
——陆羽《省心素与颜真卿论草书》
草书,近时士医生罕得古法,但弄笔附近缠纤,遂号为草书。不知与蝌蚪、篆籀用法甘心。数百年来惟张长史、永州狂僧怀素及予三东说念主悟此法耳。苏才翁有悟处而弗成尽其宗趣,其馀碌碌耳。余在黔中时,字多疏漏弊端,意到字不到,及来僰蒲北反。说念,舟中不雅终年荡桨,群丁拨棹,乃觉少进,意之所到,辄能用笔,然比之古东说念主,入则重规叠矩,出则奔轶绝尘,安能得其仿佛?
——黄庭坚(载刘有定《衍极注》)
予书何足重,但从事此说念数千年,皆本古东说念主,不敢妄为。故书古帖,瞻彼在前,瞠乎自惕。比方登霍华,自愿力有不逮,假年苦学,或有率先耳。他日当为亲家再书,以验所造怎样。
——王铎《琅华馆帖》(张翱刻本)之《仿古帖》后
书不师古,便落野俗一齐,如作诗文,有法此后合。所谓不以六律,弗成正五音也。如琴棋之有谱。然不雅诗之《风》、《雅》、《颂》,文之夏、商、周、秦、汉,亦可知矣。故善师古者不离古、不泥古。必置古不言者,不外文其不学耳。
——王铎《琅华馆帖册》后,香港虚白斋藏
丙戍三月初五,夜二更,带酒,微醺弗成醉,书于北都琅华馆。用张芝、柳、虞草法,拓而为大,非怀素恶札一齐。不雅者谛辨之,忽忘。
——王铎《草书杜甫秦州杂诗卷》后 (参见村上三岛氏编《王铎的书道·卷子篇二》
予书独宗羲、献。即唐宋诸家皆发祥羲、献,东说念主自不察耳。动曰:某学米,某学蔡。又溯而上之曰:某虞、某柳、某欧。寓此说念将五十年,辄订立不肯屈服。古东说念主字画诗文,咸有萭*(拾得)。匪深造博闻,难言之矣。
——王铎临《淳化阁帖》与山水合卷尾 (参见村上三岛氏编《王铎的书道·卷子篇二》)
辛巳月朔日,披览是册,忽已四载。苦庐无佳,况墨事都废,偶披览辄觉稍快然。此予四十六岁笔,五十以后,愈加淬砺,仍安于斯乎?譬之登山,所跻愈进,愈峻以旷。也曾崇峰,顿俯于下。凡画以自足,皆为河神一流。
——王铎《琼蕊庐帖》后
《圣教》之断者,余年十五,钻精习之。今入都,觌今础扫数与予所得者,予册更胜也。将历三十年,如玉阙星缠,起止次舍,时晷日眯,殆杖此后行,转以自轵。可见逸少之书与淳化帖玄微浑化,信学书者之潭奥矣。其珍摹灵林,勿亵此宝。昔东说念主云,仙芝烦弱,既匪足雠虫虎琐碎,又安能匹时,取而味之终生焉。以测天者,步此册可也。
——王铎《拟山园选集》(王鑨刻本)卷三九之题跋二
五 学书难度与技法探索
夫杜、崔、张子,皆有超俗绝世之才,博学馀暇,游手于斯,后世慕焉。专用为务,钻坚仰高,忘其疲钝,夕惕不断,仄不暇食。旬日一笔,月数丸墨。虽处众座,不遑谈戏展画地,以草刿壁,臂穿皮刮,指爪虐待,见鳃出血,犹阻抑辍。
——赵壹《非草书》
张伯英者,因而转精甚巧。凡家之衣帛,必书此后练之。临池学书,池水尽黑。动笔必为楷则,号忽忽不暇草书。寸纸不见遗,至今世尤宝其书,韦仲将谓之草圣。伯英弟文舒者,次伯英。又有姜孟颖、梁孔达、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,皆伯英弟子,有名于世,然殊不足文舒也。罗叔景、赵元嗣者,与伯英并时,见称于西州,而矜巧自与,众颇惑之。故英自称”上比崔杜不足,下方罗赵多余”。河间张超亦有名。然虽与崔氏同州,不如伯英之得其法也。
——卫恒《四体书势》
昔秦丞相斯见周穆王书,七日兴叹,患其无骨;蔡尚书东说念主鸿都不雅碣,十旬不返,嗟其出群。故知达其源者少,暗于其理者多。近代以来,殊不师古,而缘情弃说念,才记姓名;或学不该赡,闻见又寡,以致成效不就,虚费精神。自非通灵感物,不可与谈斯说念。……若初学,先大书,不得从小。善鉴者不写,善写者不鉴。善笔力者多骨,不善笔力者多肉。多骨微肉者谓之筋节,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。多力丰筋者圣,无力无筋者病,一二从其音信而用之。
——卫夫东说念主《笔阵图》
庾征西翼书,少时与右军皆名。右军后进,庾犹不忿。在荆州与都下书云:“赤子辈乃贱家鸡,爱野鹜,皆学逸少书。须吾还,当比之。”
——王僧虔《论书》
余志学之年,戒备翰墨,味钟张之余烈,挹羲献之前规,极虑专精,时逾二纪,有乖东说念主木之术,赓续临池之志。不雅夫悬针垂露之异,奔雷坠石之奇,鸿飞兽骇之资,鸾舞蛇惊之态,绝岸颓峰之势,临危据槁之形;或重若崩云,或轻如蝉翼;导之则泉注,顿之则山安;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,落落乎犹众星之列天河;同当然之妙有,非力运之能成;信可谓智巧兼优,心手双畅;翰不虚动,下必有由:一画之间,变转动于峰杪;一丝之内,殊衄挫于豪芒。况云积其点画,乃成其字;曾不傍窥尺牍,俯习寸晷;引班超认为辞,援项籍而知足;任笔为体,聚墨成形,心昏拟效之方,手迷挥运之理:求其妍妙,不亦谬哉!
——孙过庭《书谱·序》
是以右军之书,末年多妙,当缘念念虑通审,志气和平,不激不厉,而风规自远。子敬以下,莫不饱读努为力,标置成体,岂独工用不侔,亦乃状貌悬隔者也。或有鄙其所作,或乃矜其所运。自矜者将穷性域绝于诱进之途;自鄙者尚屈情涯,必有可通之理。嗟乎,盖有学而弗成,未有生而知之者也。考之即事,断可明焉。
——孙过庭《(书谱)序》
字好意思不雅则不古。初见之,使东说念主甚爱;次见之,则得其不到古东说念主处;三见之,则偏旁点画分别古者,盈在眼矣。字不好意思不雅者必古。初见之,则不甚爱;再见之,得其到古东说念主处;三其骨力偏多,遒丽盖少,则若枯槎架险,巨石当路,虽艳媚云缺,而体质存焉。若遒丽居优,气节将劣。
——孙过庭《(书谱)序》
羲之往都,临行题壁。子敬密拭除之,辄书易其处,私为不恶。羲之还见,乃叹日:“吾去时真太醉也。”敬乃内渐。是知逸少之比锺、张,则专博斯别;子敬之不足逸少,无或疑焉。
——孙过庭《(书谱)序》
元常每点多异,羲之万字不同,后之学者恐徒伤筋膂耳。然右军肇变古质,理不应减锺,故云“或谓过之”。庾翼每抵抗逸少,曾得伯英十纸,丧乱遗失,常恨妙迹永绝。及后见逸少与亮书,乃曰:“今见足下答家兄书,焕若神明,顿还旧不雅。”方乃大服羲之。又曾书壁而去,子敬密拭之,而更别题。右军还不雅之曰:“吾去时真大醉。”子敬乃心折之矣。然右军终无败累,子敬每每失意,过甚不失,则神妙无方,可谓草圣也。
——李嗣真《书后品》
怀素疏放,跌宕不羁。时酒酣兴发,遇寺壁、里墙、衣服、器皿,靡不书之。贫无纸可书,尝于故里种芭蕉万余株,以供挥洒;书不足,乃漆一盘书之,又漆一方板,书至再三,盘板皆穿。
——陆羽《怀素神话》
自少所喜事多矣。中年以来,渐已废去,或厌而不为,或好之未厌,力有弗成而止者。其愈久益深而尤不厌者,书也。至于学字,为于不倦时,每每不错消曰,乃知昔贤钟情于此,不为意外也。
——欧阳修《欧阳文忠集》
近剌雅州,书卧郡阁,因闻平羌江瀑涨声,想其海潮翻翻,迅駃掀磕,高下蹷逐奔去之状,无物可寄其情,遽起作书,则心中之想尽出笔下矣,噫!鸟迹之始乃书道之宗,皆有状也。唐张颠不雅飞蓬惊沙、公孙大娘舞剑,怀素不雅云随风变化,颜公谓竖牵法折钗股不如屋漏痕,斯,师以外,皆其自得者也,予听江声亦有所得,乃知斯说不专为草圣,但通论笔法已,钦服先哲之言,果不相欺耳。
——雷简夫《江声帖》
与可学草书几十年,终未得古东说念主用笔相传之法,后因见说念上斗蛇,遂得其妙,与可之所见岂真蛇邪?抑草书之精也。
——苏轼《东坡集》
献之少时学书,逸少从后取其笔而不可,知其长大必能名世。仆认为知书不在于笔牢,浩然听笔之所之,而不失标准,乃为得之。然逸少是以重其不可取者,独以其小犬子宅心精至,猝然掩之,而意未曾不在笔。否则,则是六合有劲者,莫弗成书也。
——苏轼《东坡集》
张长史草书必俟醉,或认为奇,醒即灵活不全。此乃长史未
妙,犹有醉醒之辩,若逸少何尝寄于洒乎?仆未亦免此事。
——苏东坡《题跋·书张长史草书》
余学草书三十余年。初以周越为师,故二十年旺盛俗气不脱。晚得苏才翁子好意思书,不雅之,乃得古东说念编缉意。其后又得张长史、僧怀素、高闲墨迹,乃窥笔法之妙。
——黄庭坚《山谷集》
壮岁未能立家,东说念主谓吾书为集古字,盖取诸所长,总而成之。既老始自成婚,东说念方针之,不知以何为祖也。
——米芾《海岳名言》
东坡诗云:“六合几东说念主学杜甫,谁得其皮与其骨?”学《兰亭》者也是。黄太史亦云:“众东说念主但学《兰亭》面,欲换凡骨无金丹。”此意非学书者不知也。右军东说念主品甚高,故书入神品。陪同小夫,乳臭之子,朝学持笔,暮已知足其能,薄俗可鄙,可鄙!
——赵孟烦《跋定武兰亭》
喜怒无常,各有分数,喜即气和而字舒,怒则气粗而字险,哀即气郁而字敛,乐则气平而字丽,情有重轻,则字之敛舒险丽亦有深浅,变化无尽。
——陈绎曾《翰林要诀》
学书之法,非口耳相承,不得其门,故自羲、献而下,世无善书者。唯智永能寤寐家法,书学中兴,至唐而盛。
——解缙《春雨杂述》
尝一日阅某书,有涉玉局笔意,因大咤曰:破却时刻何至随东说念主脚踵。就令学成王羲之,仅仅他东说念主书耳。按张融自谓“不恨己无二王法,但恨二王无己法",则古东说念主固以规规为耻矣。
——文征明《甫田集》跋李少卿帖
曾子曰:“士不不错不弘毅。"弘则旷达,毅则严重。严重则做事厚重,不错托六尺之托;旷达则风姿斯文,不错寄百里之命;兼之此后为全德,临大节而不可夺也。姜白石云:“一须东说念主品高。"此其本欤?
——丰坊《书诀》
唐何延年谓右军永和中,与太原孙承公四十有一东说念主,修祓禊,择毫制序,用蚕茧纸,鼠须笔,遒媚劲健,旷世更无。凡三百二十四字,有重者皆具别体,就中“之”字有二十许,变转悉异,遂无同者,如有神助。及醒后,他曰更书数百千本,终不足此。余谓“神助"及“醒后更书百千本无如者”,恐此言过矣。右军他曰岂减《禊帖》,但此帖字数比他书最多,若千丈文锦,卷舒展玩,无不悦东说念主见,轸在心目不可忘。非若其他尺牍,数行数十字,如寸锦片玉,玩之易尽也。
——赵构《翰墨志》
张敬夫尝言:平生所见王荆公书,皆如大忙中写。不雅韩魏公书迹,虽与亲戚卑幼,亦皆端严谨重,未尝作一笔行势,盖其胸中安适详密,雍容和豫,故无片晌忙时,亦无纤芥忙意。与荆公之躁扰急迫,正相返也。书札细事,而于东说念主之德性,其磋磨有如斯者,某于是窃有警焉。
——朱熹(见汪挺《书道粹言·朱文公断书》)
故翟伯寿问于米老曰:“书道当奈何?"米老曰:“无垂不缩,无往不收。”此必至精至熟,然后能之。古东说念主遗墨,得其一丝一画,皆昭然绝异者,以其用笔精妙故也。大令以来,用笔多失,一字之间,长短相补,斜正相拄,肥瘦相混,求妍媚于成体之后,至至今尤甚焉。
——姜夔《续书谱》
吾临帖善于使转,虽无他长,能转则不落野说念矣。学书三十年,手画心摹,海内必有知我者耳。
——王铎临《淳化阁帖·褚遂良帖》后,浙江省博物馆藏
吾书学之四十年,颇有所从来,必有深于爱吾书者。不知者则谓为高闲、张旭、怀素野说念,吾抵抗、抵抗、抵抗!
——王铎《草书杜诗卷》末,上海博物馆藏 (参见文物出书社《书道丛刊》第五辑)
自援笔至书功,手也;自书致至书丹法,心也。书原,目也。书评,口也。心为上,手次之,目口末矣。余玩古东说念主书旨云:有目蛇斗、若舞剑器、若担夫争说念而得者。初不甚解,及不雅雷太简云听江声而笔法进,然后知向所云蛇斗等。非点画字形,乃是运笔,知此,则孤蓬自振,惊沙坐飞,飞鸟出林,惊蛇入草,可一以贯之而无疑矣。惟壁拆路;屋漏痕,拆钗股、印印油、锥画沙,乃是点画形象。然非妙于手运,亦无从臻此。以此知书,心手尽之矣。
——徐渭《徐文长集》卷二O
古东说念主作书,必不作正局,盖以奇为正,此赵吴兴是以不入晋、唐门室也。《兰亭》非不正,其纵宕用笔处,无迹可寻。若形模相似,转去转远。柳公权云“笔正”,须善学柳下惠者参之。余学书三十年,见此意耳。
2021年可以在线看的——董其昌《画禅室短文·论用笔》
予学书三十年,悟得书道,而弗成实证者,在自起自倒、自收自束处耳。过此关,即右军父子亦无奈何也。转左侧右,乃右军字势。所谓迹似奇而归正者,众东说念主弗成解也。
——董其昌《画禅室短文·论用笔》
右军以后无草书,虽大令亲炙趋庭之训,亦已非复乃翁门仞。颠、素已降,则奔逸太过,所谓:“惊蛇走虺势入户,骤雨旋风声满堂”者,不免永坠异趣矣。孙虔礼谓:“子敬以下,莫不饱读努为力,标置成体。”内不足者势外张,匪直世降风移之故也。余论草书,须心气和平,敛入章程,使一波一磔一火不坚正,乃为不失右军模范,少一纵逸,即偭规改错,恶说念坌出。米老讥颠、素谓:“但可悬之酒肆”,非过论也。隋唐以降,惟永师《千文》、孙虔礼《书谱》为得草书之正,虽变化不足右军,而格律严谨,无饱读努惊奔之态,犹见中郎虎贲。虔礼云没,草书种子绝矣。
——王澍《竹云题跋·孙过庭书谱》
余弱冠时辄喜学山谷书,虽老学见之,亦为称赏不置,心甚疑焉。因求教于林蠡槎先生,先生一见泳书,便云:“子错走路头矣。"因问曰:“将奈何?”先生曰:“必学松雪翁书,方能退转也。”后见冯定远论山谷诗,认为江西粗鄙槎枒之病,一入笔端,便九牛拔不出,必以义山、西昆诸体退之,乃悟先生之言之妙。由此不雅之,山谷之诗与书皆不可沾染一丝。余谓文衡翁老年书亦染山谷之病,终逊于念念翁,沈石田不管矣。
——钱泳《书学·宋四乡信》
太傅呕血以求中郎笔诀,逸少仿钟书胜于自运,子敬少时学右军捉刀东说念主书,可见长时名家无不由积学酝酿而得。虽在体势既成,自辟流派,而意态显露,其给力之处,必有见端。……故凡得名迹一望而知为何家者,字察其用笔结体之故,或取晋意,或守唐法,而通篇意气归于同族者,真货也。一望知为何家之书,细求以同族所习前东说念主法而不见者,仿书也。以此察之,百不一爽。
——包世臣《艺舟双楫》
颜鲁国与秦师论书,谓:“折钗股奈何屋漏痕。”屋漏痕者,言无起止之痕也。顾唐贤诸家,于使转纵横处皆筋骨露现。若智师《千文》,笔笔从空中住,虽屋漏痕犹不足以喻之。二王楷书俱带八分体势,此视之,觉渐远于古。永兴得笔于智师,乃于疏密衰正处着意作恣态,虽开自后大量秘诀,不免在铁门限外矣。
——何绍基《东洲草堂文集》
作字先作主说念主,东说念主奇字自古。纲常叛周孔,翰墨不可补。……
贫说念二十岁附近,于先世所传晋唐楷书道,无所不临,而弗成略肖,偶得赵子昂、董香光墨迹,爱其圆转流丽,遂临之,不数过而遂欲乱真。此无他,即如东说念主学正东说念主正人,只觉觚凌难近,降而与匪东说念主游,状貌不觉其日亲日密,而无尔我者然也。行大薄其为东说念主,痛恶其书,浅俗如徐偃王之无骨。始复宗先东说念主四、五世所学之鲁公,而苦为之。然腕难矣,弗成劲瘦挺拗如先东说念主矣。比之匪东说念主,不亦伤乎。不知董太史何见,而遂称孟頫为五百年中所无。贫说念乃今大解,乃今大不明。写此诗仍用赵态,令儿孙辈知之勿复犯。此是作主说念主一著。然又应知赵却是尽心于王右军者,只缘常识不正,遂流软好意思一途。心手不可欺也如斯。危哉!危哉!尔辈慎之。豪厘沉,何莫非然。——傅 山 作字示儿孙
吾八九岁即临元常,不似。少长,如黄庭、曹娥、乐毅论、东方赞、十三行洛神,下及破邪,无所不临,而无一访佛者。临了写鲁公家庙,略得其支离。又朔而临争座,颇欲似之,又进而临兰亭,虽不得其状貌,渐欲知此技之大致矣。老来弗成作小楷,然于黄庭,曰厉其微,裁欲动笔,又复沉。 ——傅山《散论》
余廿岁时始读《说文》、写篆字。侍游山左,厌饫北碑,穷昼夜之力,悬臂摹仿,要使腰股之力悉到指尖,务得活气。每着意作数字,气力为疲尔,自谓得不传之秘。后见石如先生篆分及刻印,惊为先得我心,恨不足与先生再会。而先生书中古劲横逸、前无古东说念主之意,则自谓知之最真。
——何绍基《书邓完伯先生印册后为守之作》
我写字莫得任何禁忌,援笔、展纸、罪犯,一切顺乎当然……在动笔的时期,我决不因为迁就好意思不雅而抵抗当然,因为当然自身便是一种好意思。
——于右任《散论》
写字不是临帖,然不从临帖动手,又不知写字之说念。临帖的意旨,正和念书相同,从书中吸取到前东说念主为学的教学,有助于咱们格物致知,行己处世。临帖不错从帖中吸取前东说念主写字的教学,容易得到他们用笔和结构的绳墨章程,便于初学,踏稳脚步,既初学了,能将步子踏稳,便当独处哄骗我方的念念考去写,不当一味依靠着前东说念主。……不可在前东说念主眼下盘泥,即便摹得和前代某又名家一模相同,有何公正,终是无性命的伪造物,饶是海岳,还被东说念主讥讽为集古字,这不可不知。写字必须将前东说念主法规、个东说念主特点和时期精神,融和一气,始成婚数,试取历代书家来看,如钟、王、郑说念昭、朱义章、智永禅师、虞、欧、褚、颜、柳、杨凝式、李建中、苏、黄、米、蔡、赵、鲜于枢、文、董诸公,不但各家有各家状貌,况且各东说念主能进展出他所处在的时期的极端精神;然而他们所用的法规,却相配一致。在这里也就能明显写字为什么要临帖,临帖的病笃性在那儿,是要吸取积聚的教学,决不是纯正模古,已然不错如斯说。
——沈尹默《学书丛话》
六 众家评述与历史定位
蔡邕书气节洞达,爽爽如有神力。韦诞书如龙威虎振,剑拔弩张。萧子云书如危峰阻日,孤松一枝,荆轲负剑,壮士弯弓,雄东说念主猎虎,心怀锐利,锋刃难当。王献之书绝众轶群,无东说念主可拟,如河朔少年皆悉充悦,举体沓拖而不可耐。索靖书如飘风忽举,鸷鸟乍飞。王僧虔书如王、谢家子弟,纵复怪异正,奕奕皆有一种风致气骨。
——萧衍《古今书东说念主优劣评》
草圣起于汉时,闭幕隶法,用以赴急,因开创之意,故日草书。建初中,京兆杜操始以善书著名,今之草书是也。余自少迄长,戒备兹艺,敏手谢于临池,锐意同于削板,而蕺山之扇,意未增钱,凌云之台,无因诫子,求诸故迹,或有深浅。
——庾肩吾《书品》
献之虽有父风,殊非新巧。不雅其字势疏瘦,如极冷之枯树;览其笔踪固执,若严家之饿隶。其枯树也,虽槎枿而无屈伸;其饿隶也,则羁羸而不放浪。兼斯二者,固翰墨之病欤!
——李世民《王羲之传论》
是以端量古今,研精篆、素,紧密绝伦,其唯王逸少乎!不雅其点曳之工,裁成之妙,烟霏露结,状若断而还连;凤翥龙蟠,势如斜而反直。玩之不觉为倦,览之莫识其端。心慕笔追,此东说念主良友;其余戋戋之类,何足论哉!
——李世民《王羲之传论》
子敬才高识远,行草以外,更开一门。夫行书,非草非真,离方遁圆,在乎季孟之间。……无籍守旧,宁拘制则;挺然秀出,务于肤浅;情驰神纵,超逸清闲;临事制宜,从理解便。有若风行雨散,润色吐花,笔法体势之中,是为风致者也。逸少秉真行之要,子敬试验草之权,父之灵和,子之神俊,皆古今之独绝也。
——张怀瓘《书议》
汉灵帝熹平年,诏蔡邕作《圣皇篇》。篇成,诣鸿京都府上。时方修鸿京都府,伯喈待诏门下,见役东说念主以垩帚成字,心有悦焉,归而为飞白之书。汉末魏初,并以题署宫阙。其体有二,创法于八分,穷微于小篆。自非蔡公设妙,岂能诣此,可谓胜寄,冥通缥缈,至人之事也。
——张怀瓘《书断》
蔡邕状貌奇伟,笃孝博学,能画,又善音律,未来文、数术、灾变。猝见问,无不对。工书,篆、隶绝世,尤得八分之精微。体法百变,穷灵尽妙,独步今古。又创造飞白,妙有绝伦,动合神功,真异能之士也。女琰甚英明,亦工书。
——张怀瓘《书断》
羲之正派有识鉴,风姿高远,不雅其遗殷浩及说念子诸东说念主书,不附桓温,自放山水间,与物无竞,江左妙手胜士,鲜能及之,故其书道韵胜遒婉,荒芜入神,不失其正,高风绝迹,邈不可及,为古今第一。
——郝经《陵川集》
其(颜真卿)真行绝妙,所谓如漫空游丝,虫网罗壁者,吾于《蔡明远帖》见之。或曰:公之于书,殊少媚态,又似太露筋骨,安得越虞、褚而偶羲、献耶?答曰:公之媚非弗成,耻而不为也。退之尝云“羲之俗书趁姿媚”,盖认为病耳。求合流俗,非公志也。又其太露筋骨者,盖欲不踵前迹,自出一家,岂与前辈竞其妥帖美丑哉?今所传《千福寺碑》,公少为武部员外时也,强盛婉熟,已与欧、虞、徐、沈晚笔相凹凸,而鲁公《中兴颂》以后,字迹迥与前异者,岂非年弥高学愈精耶?以此质之,则公于素丽圆熟,非弗成也,耻而不为也。
——朱长文《墨池编·续书断》
东坡研黑几如糊方染笔。又持笔近下而行之迟。杨文公以方角小纸书蝇头细字,运笔如飞,东坡之浓与迟出于习熟,文公之小纸细字亦非有所必也。故知熟则生之,生则熟之,贵乎无所滞阂耳。
——李之仪《姑溪集》
石刻不可学,便自书使东说念主刻之,已非己书也,故必须真货不雅之,乃得趣。如颜真卿,每使家僮刻字,故会主东说念主见,修改波撇,致大失真。唯吉州庐山落款,题讫而去,后东说念主刻之,故皆得其真,无作念作泛泛之差,乃知颜出于褚也。又真货皆无逆入平出之笔。
——米芾《海岳名言》
米元章行法登右军、大令不登大雅,每作二王帖传东说念主间,虽一时赏鉴如绍彭诸贤,亦莫能辨其真膺,独小楷未几见于世耳。
——莫云卿《莫廷韩集》
书有三要:第一要清整,清则点画不夹杂,整则形骸不偏袒;第二要温润,温则特性不骄怒,润则折挫不枯涩;第三要斯文,闲则哄骗不矜持,雅则转动不恣肆。以斯数语,慎念念笃行,未必能超入上乘,定可为卓然名家矣。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•弃取》
中也者,无过不足是也。和也者,无乖无戾是也。然中固不可废和。和亦不可离中,如礼仪乐和,本然之体也。礼过于节则严矣,乐纯乎和则淫矣,是以礼尚舒缓不迫,乐戒奇伦而皦如。中庸一致,位育可期,况夫翰墨者哉。方圆互成,正奇相济,偏有所着,即非中庸。使楷与行真而偏,不拘纯即棱峭矣;行草与草而偏,不寒俗即跌宕矣。不知正奇参用,斯可与权。权之谓者,称物平施,即中庸也。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•中庸》
书不入晋,固非深重;法不宗王,讵称逸品?六代以历初唐,萧、羊以逮智永,尚知趋向,一体成婚。奈自怀素,降及大年,变乱高古之度,意为诡厉之形。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·章程》
柳公权曰:心正则笔正。余则曰:东说念主正则书正。……正书道,是以正东说念主心也;正东说念主心,是以闲圣说念也。子舆距杨、墨于昔,予则放苏、米至今。垂之千秋,识者复起,必有知正书之功,不愧为圣东说念主之徒矣。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·书统》
法书仙手,致中极和,不错发六合之玄微,宣说念义之蕴奥,继往圣之绝学,开后觉之良心。功将礼乐同体,名与日月并曜,岂惟明窗净几,神怡务闲,笔砚雅致无比,东说念主生清福良友哉。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·神化》
子敬始和父韵,后宗伯英,风神散漫,开畅多姿。梁武称其绝妙轶群,誉之浮实;唐文目以拘挛饿隶,贬之太深。孙过庭曰“子敬以下,饱读努为力,标置成体,工用不侔,状貌悬隔”,斯论得之。书至子敬,尚奇之门开矣。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·正奇》
逸少之书,五十有二而称妙;宣尼之学,七十之后而从心。古今以来,莫非晚进。独子敬天赋既纵,家范有方,初学不必旁求,俗例直当专尚,年儿不惑,便著大声。子敬以外,岂复多见耶?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·弃取》
张伯高世目为颠。然其见担夫争说念,闻饱读舞,不雅舞剑,而知笔意,固相配东说念主也。其真书绝有绳墨,草字魔幻百出,不逾章程,乃伯英之亚,怀素岂能及哉!米芾乃诮其变乱古法,惊诸庸东说念主。何其苛于责东说念主,而昏于自反耶?
——项穆《书道雅言·中庸》
昔东说念主谓于艺当学可传者,勿学不可传者。可传者谓诗、文、书、画等也;不可传者谓奕棋、持槊、琴阮、箫笛等也。昔夫子称“游于艺”,夫亦以怡吾特性足矣。何须仆仆为身后名哉?翟孝廉德夫又谓:“弹琴胜于奕棋,作字胜于弹琴",此则取自舒畅视前论为优。今子昂谓弃去箫,次弃去琴,独于画未能忘情,此自是风致俊东说念主语,虽自悔实自矜。第云知琴之理甚长,得其说弃去,恐亦是未能得耳,既得安能弃?。
——孙鑛《字画跋跋•跋米赵四帖》
工画如楷书,写意如草圣,不外援笔转腕灵妙耳。世之善书者多善画,由其转腕用笔之不滞也。
——唐寅《论画》
米元晖书《夫子庙记》,石刻在吴城中。书亦秀颖可儿,但结法既不古.又乏变态耳。黄鲁直赠之诗:“虎儿笔力能扛鼎,教字元晖继阿章”,取羲之,献之故事。书家不愧箕裘者,有大小锺、大小卫、大小王、大小欧阳、大小米,惟小米差弱耳。
——王世贞《弇州山东说念主四部稿·米元晖夫子庙记》
希直(方孝孺)不以书名,而刚方不折之气流溢翰墨间。其名磨损不可辨,盖永乐中有禁,收公笔劄者同罪故耳,而百六十年间学士医生宝之若拱璧。关联词东说念主主之威有弗成尽伸于六合之贤者,可慨也!
——王世贞《弇州山东说念主四部稿·宋仲珩、方希直书》
右军之书,后世摹仿者仅能得其圆密,已为至矣。其骨在肉中,趣在法外,紧势游力,淳质古意不可到。故智永、伯施尚能绳其祖武也。欧、颜不得不变其真,旭、素不得不变其草。永、施之书,学差胜笔;旭、素之书,笔多学少。
——王世贞《艺坛卮言》
虔礼书名,烺烺一时,独窦臮贬曰凡草故乡之类。《书谱》浓润圆熟,凡在山阴堂室,后复纵放,有渴猊游龙之势。细玩之,则所谓一字万同者,好意思璧之微瑕,故弗成掩也。
——王世贞《弇州山东说念主藁》
古东说念主论书,以章法为一大事,盖所谓行间广宽是也。余见米痴小楷,作《西园雅会图记》,是纨扇,其直如弦,此必非有他说念,乃平日钟情章法耳。右军《兰亭叙》,章法为古今第一,其字皆映带而生,或小或大,唾手所如,皆入法规,是认为神品也。
——董其昌《画禅室短文·评书道》
作书所最忌者位置等匀,且如一字中,须有收有放,精神相挽处。王大令之书,从无附近并头者。右军如凤翥鸾翔,似奇归正。米元章谓大年《千文》,不雅其有偏侧之势,出二王外。此皆言叮咛不当平匀,当长短错综,疏密相间也。
——董其昌《画禅室短文·论用笔》
余近驾临颜书,因悟所谓折钗股,屋漏痕者,唯二王有之,鲁公直入山阴之室,绝去欧、褚轻媚习气。东坡云“诗至于子好意思,书至于鲁公",非虚语也。颜书唯《蔡明远序》尤为沉古。米海岳一生弗成仿佛,盖亦为学唐初诸公书,稍乏气节耳。……唯鲁公灵活烂漫,姿态横出,深得右军灵和之效,故为宋一代书家渊源。
——董其昌《画禅室短文·跋自书》
余少年学米帖,不得其运笔结构之妙,徒得离奇,遂入倾敲一齐,后乃痛改之。频年玩其墨迹,始悟晋法。宋念念陵云:“近东说念主书存晋法者,唯米芾及薛绍彭耳。"信然。
——孙退谷《庚子消夏记》
子昂初学铁门限及宋念念陵,晚乃学《兰亭》及李北海。此(墨迹《千字文》)正学定武时书,风骨内含,神采外溢,书家倾国也。楷法至晋东说念主而圣。唐楷失之板。宋东说念主无楷。即吴说以楷名,亦多带行。唯子昂独得晋东说念主遗法,盖其结构精严,丰神超逸。胡汲仲谓“凹凸五百年,纵横一万里,无此书”,非过也。
——孙退谷《庚子消夏记》
颜鲁公书磊落巍峨,自是台阁中物。米元章不喜颜正书,至今东说念主直认为怪矣。鲁公书如正东说念主正人,冠佩而立,望之俨然,即之也温。米元章认为恶俗,妄也,欺东说念主之谈也。颜书要画中有筋,其用笔与徐季海父子相易。《多浮屠》是少年时书,点画皆有法。不知者学之,正如布算相似,须要看他墨酣意足处,与《朱巨川诰》参看最得。颜行如篆如籀,苏、米皆学之,最宜戒备。
——冯班《钝吟书要》
米芾竹帛羲、献,纵横飘忽,飞仙哉。深得《兰亭》法,不规规摹拟,予为焚香寝卧其下。
——王铎跋《米芾吴江舟中诗卷》后
字与文不同者:字一笔不似古东说念主,即不成字;文若为古东说念主作印板,尚得谓之文耶?此中机变,不可胜说念,最难与俗士言。
——傅山《霜红龛集·字训》
楷书不知篆、隶之变,任写到妙境,终是俗格。钟、王之不可测处,全得自阿堵。老汉实实看破,地时刻弗成纯至耳,故弗成驾轻就熟。若其正好,亦有不减古东说念主之分厘处,过甚篆、隶惬心,真足吁骇。觉古、籀、真、行、草、隶,本无离别。
——傅山《霜红龛集·杂记二》
真行无过《兰亭》,再下则《圣教序》,两者都无善本,若必求善本此后临池,此说念不险些息耶?近来学书家多从事《圣教》,然皆婢作夫东说念主。《圣教》比之《兰亭》,已是辕下之驹,而况床上安床,重俸之奴。赵子昂善抹索得此意,然楷中多行,殊不知《兰亭》行中多楷也。即《兰亭》一记,世之脍炙《定武》第一,以余视之,无过唐临绢本。此可为知者言,难与门外东说念主语。若以大乘论之,子敬尚不足学,何况其他!开米颠一流,子敬之罪;开本日一流,米家之罪。短长作家之罪,是学者之过也。有志者断不堕此恶说念。此余之妄谈,然亦见许有胆有识之同东说念主,不敢强东说念主之同我也。
——傅山《霜红龛集·杂记二》
夫欲书先须凝神静念念,怀抱萧散,陶性写情,想到字形偃仰笔直,然后分之。若迫于事,拘于时,屈于势,虽钟、王弗成佳也。凡书成宜自不雅其体势,果能进出古法,再加体会,当然妙生。但拘于末节,恐慌生疑,迷于笔先,惑于腕下,不成书矣。今东说念主作书,如新妇梳妆,极意点缀,终无烈妇态也,何今之不逮古欤?
——宋曹《书道约言》
东坡用墨如糊,云:“须湛湛如赤子目精乃佳。”古东说念主作书,未有不浓用墨者。晨兴即磨墨升许,以供一日之用。过甚用也,则但取墨华而弃其滓秽,故墨彩艳发,气韵深厚,至数百年犹黑如漆,而余香不散也。至董文敏以画家用墨之法作书,于是始尚淡墨,虽一时韵味冲胜,过甚久也,则黯黯无色矣。要其矜意之书,究亦未有不浓用墨者,不雅者未之察耳。
——王澍《竹云题跋·颜鲁公东方朔画像赞》
余谓坡公天分绝高,唾手写去,修短合度,并意外为书家,是其不可及处。其论书诗曰:“我虽不善书,晓书莫如我。苟能通其意,自谓不学可。"又曰:“把稳杂流丽,刚健含婀娜。”真能得书家奥密者。然其戈法殊扁,无须中锋,如书《表忠不雅碑》、《醉翁亭记》、《柳州罗池庙碑》之类,虽天趣横溢,终不是碑版之书。……余年过五十,自分无有进境,亦弗成成婚,拟以苏书终其身,孰知写未三四年,毛疵百出,旋复去之,乃知坡公之书未易学也。
——钱泳《书学·宋四乡信》
书,如也。如其学,如其才,如其志,总之曰如其东说念主良友。
——刘熙载《艺概》
钟繇《笔法》曰:“字迹者,界也。流好意思者,东说念主也。”右军《兰亭序》言“因寄所托",“取诸怀抱”,似亦隐寓书旨。
——刘熙载《艺概》
孙过庭草书,在唐为善宗晋法。其所书《书谱》,用笔破而愈完,纷而愈治,超脱愈厚重,婀娜愈刚健。
——刘熙载《艺概》
黄山谷论书最重一“韵”字,盖俗气未尽者,皆不足以言韵也。……因言:“士生于世,不错百为,唯不可俗,俗便不可医。"
——刘熙载《艺概》
山谷“众东说念主但学《兰亭》面,欲换凡骨无金丹”句,盖为遵法不变者言之。字曰二王,画曰二米,何尝不守家法?何尝拘守家法?不囿家法,正是以善承家法也。则能守而能变之功也。
——朱和羹《临池心解》
(李世民)当临右军作“戬”字,虚其“戈”,令虞世南足之。以示魏征。征曰:“圣作唯戈法传神。”此可谓精鉴矣。
——朱和羹《临池心解》
古东说念主谓喜气画兰,肝火画竹,各有所宜。余谓翰墨之间,本足觇东说念主方法,书道也是。王右军、虞世南字体馨逸,动作安和,蓬蓬然得春夏之气,即所谓喜气也。徐季海善用渴笔,世状其貌,如渴骥奔泉,渴骥奔泉,即所谓肝火也。褚登善、颜常山、柳谏议文章妙古今,忠义贯日月,其书严正之气溢于褚墨。欧阳父子险劲秀拔,鹰隼摩空,英俊之气咄咄逼东说念主。李太白书崭新秀活,呼吸清淑,解脱尘间,飘飘乎有仙气。坡老笔挟风涛,灵活烂漫;米痴龙跳天门,虎卧风阙。二公书横绝一时,是一种豪杰之气。黄山谷清瘦雅脱,古澹绝伦,非凡之中,请托深入,是名贵方法。凡此皆字如其东说念主,当然显露者。惟右羽檄,醇粹之中,清难之气,俯瞰一切,是认为千古字学之圣;鲁公淳朴天成,深湛博大,是认为有唐一代之冠。
——周星莲《临池鄙见》
书体既成,欲为行书博其态,则学《阁帖》,次及宋东说念主书,以山谷最好,力肆而态足也。勿顿学苏米,以陷于偏颇剽佼之恶习,更勿误学赵、董,荡为软滑流靡一齐。
——康有为《广艺舟双楫》
大卷弥满,体尚正方,非笔力魁伟不足弹压,宜参学颜书以撑柱之。颜碑但取三本,《臧怀恪》之清劲,《多浮屠》之丰整,《郭家庙》之端和,皆可兼收而并用之。先学清劲以好意思其根,次学丰整以壮其气。《郭家庙》体方笔圆,又画有轻重,最合时宜;缩移入卷,好意思壮可不雅,此宜后学者也。但学三碑,已为大卷绝唱,能专用《藏怀恪》,尤见笔力也。
——康有为《广艺舟双楫》
好意思术一种身分是在阐扬个性,而阐扬个性最真是的,莫如写字。要是说能够进展个性,便是最高好意思术,那么多样好意思术,以写字为最高。写字有线的好意思,光的好意思,力的好意思,进展个性的好意思。在好意思术上,价值很大。或者因为我心爱写字,有这种偏好,是以说多样好意思术之中,以写字为最高,旁的所莫得的优点,写字有之,旁的所弗成进展的,写字能进展出来。
——梁启超《书道教化》
苏东坡书,自是有宋第一,流传既多,沾溉亦众。……于二王后独出冠时,别开生面。
——杨守敬《学书迩言·评书》
文之善者曰文体众人,草之善者曰草圣,谓之宝贵草书也可,谓之高视草书也亦可。故善之者,有时其通神.或费其入说念,或形容其风雨驰骤之状,或太息其喜怒情趣之寄,而于学理之寄,而于学理之组织,则多所忽略。
——于右任《模范草书·自序》
前东说念主说:“献之幼学父书,次习于张(芝),后改轨制,别创其法,率尔师心,冥合天矩。”是以《文章志》说他:“变右羽檄为今体。”张怀璀《书议》更说得详悉:“子敬年十五六时,尝白其父云:‘古之章草,未能宏逸,今穷伪略(伪谓不拘六书表率,略谓省并点画屈折)之理,极草纵之致,不若稿行之间,于往法固殊,大东说念主宜改体。且法既不定,事贵变通,然古法亦局而执。’子敬才高识远,行草以外,更开一门。夫行书非草非真,离方遁圆,在乎季孟之间,兼真者谓之真行,带草者谓之行草。子敬之法,非草(盖指章草而言)非行(盖指刘德异所创之行体,初闭幕真体,亦必不甚流便),流便于草,开张于行,草(今草)又处其中间,无藉守旧,宁拘制则,挺然秀出,务于肤浅,情驰神纵,超逸清闲,临事制宜,从意适便,有若风行雨散,润色吐花,笔法体势之中,最为风致者也。”陶弘景答萧衍(梁武帝)论书启云:“逸少自吴兴曩昔,诸书犹为未称,凡厥好迹,皆是向在会稽时,永和十许年中者,从失郡告灵不仕以后,略不复自书,皆使此一东说念主(这是他的捉刀东说念主,名字省略,或云是王家子弟。又相传任靖亦曾为之捉刀),世中弗成别也,见其缓异,呼为末年书。逸少一火后,子敬年十七八,全仿此东说念主之,故遂成,与之相似。”就以上所述,子敬学书进程,可推而知。初由其父得笔法,钟情章草,更进而取法张芝草圣,革故转换,遂成今法。那时东说念主因其多所伪略,务求肤浅,遂叫它作破体。过甚最终,则是受了其父末年捉刀东说念主书势的极大影响。所谓缓异,是说它与笔致紧敛者有所不同。
——沈尹默《二王法书管窥》